清華嘆了一口氣，明知人家是好心，實在不好拒絕的，只好說：“那要不我們先聯系著看看？”

小娘兒又拍一下手，說：“是這話，你們年輕人都講究自由戀愛嘛，先處著看看，能成就成，不能成，咱再說嘛。這種事兒也不是說俺們看中了就行了，總得你們自己願意。”

清華心內暗暗躊躇，小娘兒又說：“他明天過來看我的，我看明天你們就見見面、聊一聊，看能不能看對眼兒的。你們看不對眼兒，俺們也只能瞎高興一場。日子總是你們自己的，別人說得天花亂墜，也替不了你們。”

此時清華也沒了辦法，話趕著話兒就到了這個田地，只好走一步看一步，應付過明天再說。

果然第二天大早，江春花就催著清華起來梳洗裝扮，一會兒又說她發型不對啦，一會兒又說她臉上沒點血色啦，一時又說她衣服太素了，非把著關幫她挑了件顏色衣服叫她穿著，擺弄了好一會兒，才勉強過了她的眼。

清華便說：“媽，不用這樣，要是搞得太隆重了，只怕別人說我們巴結人家，也不太好。”

江春花想了想也說是，一會兒又說：“我們要外松內緊，要看著不經意的，其實不起眼處更要做足功夫。”

清華憋著笑說：“是是是，媽你說的對。唉，你這理念挺不錯的，真是可惜了的，你這輩子呀，屈才了啦！”

江春花撇撇嘴，說：“哼，那是的，我什麽都好，就是眼光不怎麽樣，跟了你爹這個沒本事的，叫老子一身本事沒處施展。”

兩人又說了半天話，到十點多鐘，果然那邊小娘兒來叫，三人便往小佬兒家走去，只見他家門口果然有個年輕人等著的。

清華仔細一看，見這人個頭中等、身形瘦削，穿一件淺咖色羽絨服，臉色黃黃的，頜下留一綹細弱胡須。小娘兒便介紹說：“這是我侄子，鄭君遙。”又跟那年輕人說：“這是清華，我們這村兒裏呀，都是姓陳的，我常跟你說的大學教授。”

清華不得不又一次尷尬地糾正：“小娘兒，我不是教授。”

小娘兒擺擺手，口裏含混著說：“差不離兒！”

鄭君遙便呵呵笑著跟清華打了招呼，清華歉意地點點頭，這人又向江春花叫了聲阿姨，江春花也含笑答應了。一圈招呼打完，鄭君遙又轉向他姑姑說：“行了，我們兩個出去走走說說話，你們就別跟著了。”

小娘兒和江春花對望一眼，臉上都是喜出望外，倆人都說：“好好，你們去吧。”

清華便跟這鄭君遙兩個散著步往村子邊上清水河畔走去，一時誰都沒說話的。

沒過多久便到了河邊兒，兩人揀著一塊幹凈石頭上坐了，沈默了一會兒，鄭君遙便說：“還是我先開個場吧。鄙人鄭君遙，漢語言文學專業，現做些研究工作。呃，多說一句，我是家中獨子，家裏車房都有，雖說算不上豪富，差不多也算個中等吧。”

清華看他尊容，又聽他說話古裏古氣，開始覺著有些好笑，後來聽他說到家境，便“哦”了一聲，鄭君遙又說：“我自認為，我條件還是很不錯滴。”說完看著清華。

清華抽抽著嘴角，扯出一點兒笑容也仔細看著他，半天用手搗著自己下巴問道：“你們搞研究的，都喜歡這樣裝扮麽？”

鄭君遙一笑：“怎麽？有問題嗎？”

清華連忙搖頭：“沒有沒有，不過現在蓄須的人少，所以看著稀奇！”

鄭君遙便像個老夫子一樣摸著他那點細弱的胡須，搖頭嘆氣地說：“唉，現代人呢，早忘了自己祖宗是什麽樣子了，搞得正統的反倒成了異類，夷狄的反倒成了主流，文化淪喪至此，當真是斯文掃地、有辱先賢！”

清華心內覺得好玩兒，便附和道：“對對對，古人除了太監，男人都要留須的，知道，知道。”

鄭君遙搖搖頭，說：“少年弱冠之前，氣血尚未充沛，也不需要蓄須，但一旦成年，蓄須的確是對儀容的基本要求。其實除了蓄須，還有束發，電視劇裏邊動不動就披頭散發的，以為自己很飄逸，還走在大街上四處招搖，真真是沐猴而冠、毫不講究，殊不知古代只有罪犯和蠻夷之人才那樣的。”

清華一副受教了的表情，用手指了指鄭君遙的短發，說：“那，現在都這樣的，想束發也束不起來吧？”

鄭君遙又嘆道：“誰說不是呢，古人講“身體發膚受之父母”，剪頭發那是大罪過，哪像現在這樣，男人非得一月去剃一次頭的？但是大環境如此，我也只好做些妥協，為了不過於標新立異，我就只留了胡須以示一點堅持。等以後傳統文化覆興，束發成了主流，我們自然也要回歸正統的。”

清華又哦了一聲，鄭君遙突然羞澀一笑，說：“我一上來就自報家門，說自家條件不錯，是太唐突了吧？”

清華也笑道：“你怕是被些女孩子嚇到了，所以上來先說身家，倒顯得你很真誠，也省去了彼此不少麻煩嘛。”

鄭君遙笑了笑，說：“也不全是為了這個，我也很想看看，我報了身家之後，對方是怎樣反應的。”

清華心內突地一下，便蹙起了眉頭，口內冷笑道：“這麽說，我算是通過考驗了？”

鄭君遙連忙道歉：“對不起對不起，的確是我唐突了。”又苦笑一聲，嘆口氣說：“世風如此，我不過是想一個真心待我，真的願意與我結發白頭的妻子而已。”又說：“你跟別人不一樣，我說到這些俗事，你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的，不像有的女性，實在吃相太難看了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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